东坡与秦观的交际,堪称一部传奇。
秦观,字少游,一字太虚,高邮人,词写得好。早年因仰慕东坡才学,得知其途经扬州,差知密州,即仿其诗意、风格及书法,题诗一首于寺壁。东坡见其诗,惊诧不已。过高邮,在好友孙觉那里读了秦观的诗词,大喜,说:“向与壁者,定此郎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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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观后入京应举,于徐州谒见知州、心仪已久的东坡居士,拜于苏门并坚定表示:“我独不愿万户侯,惟愿一识苏徐州。”东坡亦赞其才华,“忽然一鸣惊倒人”,展现了“夜光明月非所投”的谦虚态度和提携后辈的满腔热忱。
秦观家境贫寒,体弱多病。年轻时虽名动江南,却赴京应试不第,退居在家颇为惆怅。东坡贬谪黄州,仍关心其学业,希望他“不可废科举”,以求养亲,勉励他多写策论,并予指导。也还投书退居金陵的王安石,极力举荐这位“维扬胜士”秦太虚。荆公认为,东坡自身尚陷“盘桓江北,俯仰逾月”之困境,能有此举,实在是唯爱才不遗余力。
东坡与秦观,于词体以豪放与婉约判然分途,各极其妙。其时,东坡已独开豪放派词风,而秦观少年豪俊,以抒写离情别绪为能事。高邮初会,别时秦观一直将东坡送过淮河,词云: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”但相见急、别离久,“佳会阻,离情正乱,频梦扬州”。
东坡欣赏秦观,但也坦然指出,“销魂当此际”等句学了柳永词,又觉其长调词作不够洗练,遂以《满庭芳》开篇语戏称其为“山抹微云君”。秦观岂有不知,那分明是说自己的词作气格不够,过于纤巧,乃寄希冀于变革词风,或可“自是一家”。
自识得“苏徐州”,秦观便唯其马首是瞻,沉浮与共。始于绍圣,新党对元祐党人大开杀戒,东坡被流放岭南,秦观即被当作“余官之首”流放到岭南雷州,又移横州,途中由士卒解押,贬所亦限其人身自由,艰辛备尝。
“诗人例穷蹇,秀句出寒饿。”迁谪生活,难以为怀,东坡的词作,因而大大突破了词为“艳科”的传统藩篱,让“豪放”词从“樽前”“花间”走向更为广阔的社会人生。而受其影响,秦观的词作亦在“婉约”词和“艳词”的躯壳中,倾注了身世遭际、凄情哀思的人生感触,成了“婉约正宗”。此种差异,成为宋词中两道亮丽的独特风景,为世人津津乐道。被王国维评为千古“凄厉之词”的《踏莎行·郴州旅舍》,最能反映秦观品咂不尽的人生况味:
驿寄梅花,鱼传尺素。砌成此恨无重数。郴江幸自绕郴山,为谁流下潇湘去。
是的,秦观感情细腻,晚年写的诗词颇多伤心语,像在泪水里浸泡过一样,从心底源源不断地流出。东坡被流放到海南时,秦观仍时时惦念着他:“无奈归心,暗随流水到天涯。”东坡渡海北返,好不容易在雷州与其一见,亦得知其自作挽词,留下了离别的情思、难言的心绪。当获悉秦观“已而北归,至藤州”的好消息时,岂料他竟已逝于化外之地,年仅53岁。东坡痛彻心扉,两天食不下咽,并将晚年之绝爱《踏莎行》煞尾“郴江幸自绕郴山,为谁流下潇湘去”书于扇面,仰天长叹:“少游已矣,虽万人何赎。”
“苏子瞻于四学士中最善少游”,秦观“惟愿一识苏徐州”,不负初衷,他追随恩师,不惧受到牵连,他所创造的艺术成果,所付出的生命代价,比“万户侯”更有价值,放射出绚丽的光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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